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志怪故事·耳食录(四十四)
来源:哔哩哔哩     时间:2023-08-06 14:17:57

165,柏秀才

邓州人柏生,在外地教书,年底返回家乡,途中遇到一个妇女带着孩子在河边啼哭。柏生问她为什么哭。那妇女说:“我丈夫赌博输了,赌友向他逼债,他想卖了我来偿还。我宁死不愿,想投河自尽,只是舍不得儿子,所以啼哭。”柏生好言劝阻,问输了多少钱。说是五十两。柏生数数行囊中的银子,恰好是五十两,便让她丈夫把赌徒们叫来,替他还清赌债。因此耽搁了时间,赶不到乡村客店,天已经黑了。柏生就在荒郊野外的庙里过夜,恍恍惚惚看见两名兵丁坐在身旁。其中一个说:“柏秀才算什么,竟让我们两人守夜,替他驱赶蛇蝎毒虫。深夜寒冷,衣裳单薄,又不得休息,实在不甘心。”另一个说:“阿六,你又喝醉了胡说。刚才褚虞侯说,柏秀才是读书人,又做了大好事,所以将军敬重他。你没听说吗?别再说了,免得挨打。”于是,没了声音。柏生知道这是鬼差,但也不怕。过了一会儿,门外人声嘈杂,说是有贵差到来。柏生暗中窥视,见一位尊神头戴高冠,身着盛装,仪仗侍卫都是古代装束。又有一位全副盔甲的尊神迎接进去。说了不多的话,贵差就走了。霎时间,鼓角齐鸣,兵马迅速集合,旌旗甲仗,严肃齐整,同阳世列队行军差不多。传令便出发,顷刻之间已经去远。又听得前而两个兵丁又议论起来,其中一个说:“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。咱们两人守护柏秀才,不去打仗,难道不是大大的幸运!”另一个说:“不,打仗立了功,还能挣个一官半职,为我们大家争光。现在可完了。”一个说:“古来征战几人回?你整天醉得糊里糊涂,还想凌烟阁上标名,也算一件怪事。”另一个生了气,说:“你老兄缩起脖子像乌龟,也太怕死了,男子汉的头颅就那么贵重吗?”

正在争论不休,忽然有几名骑兵飞驰而来,老远就问:“柏秀才还在吗?”兵丁回答说:“在。”一个军官下马,跑到里面,向柏生行礼说:“将军已向帝君推荐,派我来迎接您。”柏生惊诧地说:“人和神,阴阳相隔,怎能相处呢?”军官说:“帝君之命是违抗不得的,快请上路吧。”强拉着柏生上了马。不多时,来到一座山上。山上殿阁巍峨雄伟,将军正在门口等候,柏生到了,便领着他进去朝见。帝君坐在上面,面庞丰满,长须秀美,态度谦和。他对柏生说:“迷同国侵犯边境,将要去讨伐。有人建议,先发布檄文,敦促他投降。帐下没有精于文墨的人,所以想请先生草拟檄文,降服叛乱之国。望先生应允。”柏生推辞道:“宣扬盛德和威严,本是极合情理的事。只是我文笔柔弱,难于胜任这样的雄文巨制,恐怕有辱尊命。”帝君说:“不必过谦。”柏生便坐在旁侧,草拟了檄文:“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蠢尔迷同,栖非岩邑,庇在坰疆。广圃遗芽,天厨剩脔。是以边桑听守,贡茅不徵,惟沧海之容鲕,岂泰山之让卵。迩闻囚首,肆启戎心,螳斧思攻,蜂芒恃螫,践我草木,触我戈 。将驱虎奋之军,立扫鼪藏之穴,关弓尚挂,磨盾先闻。果其风鹤知惊,沙虫自化,仁能大宥,义不穷诛。尚全杵血于降城,毋藏舆尸于京观。”

帝君看了,十分称赞。檄文发出,迷同国仍不肯投降。帝君大怒,命将军领兵出征,柏生协助谋画军务,选调步卒马兵,确定时机,发兵进剿,摧枯拉朽,长驱直入,不满十天,攻破了迷同国,将其亲属党羽,全部俘获,得胜还朝。帝君命将军将其国主凌迟处死,其余的全都问斩。国主有个女儿,十分美貌,不断望着柏生流泪。柏生怜悯她,便劝说将军:“姜太公斩妲己,高颎杀张丽华,虽说是刚正,却也太煞风景,何况这女子是他的女儿,比不得那些害人误国的女人。古人曾说,治罪止于本人,不株连妻子儿女。望将军怜悯,饶她性命。”将军笑道:“秀才喜欢这个女子吗?可以给您留下她。”便禀告帝君,免去女子死刑,把她赠给柏生。还打算授予柏生高官,柏生推辞道:“我虽然随军出征,但未贡献任何良策,怎敢领受封赏?况且我像空中鸟、水中鱼,闲散自在惯了,为官任职,反而拘束。至于救下迷同国主的女儿,也只是由于不忍,并不是不爱封侯爱美人的意思。如今残冬将尽,想念家乡,若能准我归去,便感恩不尽了。”帝君说:“既然您性情恬淡,不慕荣利,也就不敢勉强。”命人准备车马,送柏生回去。

来到村口,柏生忽然跌落马下,像是从梦中醒来,仆从车马等等都没有了。赶紧回到家中,仍是若有所失。妻子问他,也不肯说。夜间梦见迷同国主之女来说:“我的性命,是您所赐。已经禀告帝君,愿意来陪伴您,但我没有躯体,不能出现在人世。正在悲苦之时,帝君格外开恩,让我附在夫人躯体之中,天长日久,融化为一。这既可以表彰您的大功,报答您的恩德,也可以安慰我的一片痴情。所以我就到您家来了。”说罢,就不见了。柏生醒来,觉得奇怪,就细细地同妻子说了。妻子不相信。可是,妻子的相貌本来极其平常,从此渐渐变得美丽起来。不到半年,风姿仪态,酷似迷同国主之女。见到的人都很惊讶,妻子照照镜子,也困惑不解。柏生后来进见一位官员,觉得他极像庙中的将军,用以往的事情试探,却一无所知。可是柏生临走时,那官员送给他丰厚的礼物。这也是神明借他之手嘉勉柏生的意思。

166,龙虱

有两个男女小童是兄妹,在庭院里玩耍。空中忽然掉下一个东西,像是一条鱼。两小孩就将它煮来吃了。第二天,男孩女孩都暴长一丈多高,瘦如木条,于是变为残废无法站立,有人说他们吃的东西是龙虱。

167,华广

华广生病时,梦见徐生来对他说:“刚才遇见赵君,说是去渔梁游玩。渔梁,是天下著名景点。赵君约我,并嘱咐我告诉你,你何不一起去呢?”华广素来爽快,很高兴地答应也去。二人走到一个深谷之间,谷中的溪水颜色黝黑,照不出人影。越往前走溪水越宽,有飞桥从上空跨过,蜿蜒延伸很有气势,但不知道通向哪里。桥上的行人如苍蝇,嗡嗡营营不绝。只见赵在桥头等着。三人会面行礼后聊了几句,徐、赵在前面上桥,华广跟在后面。刚抬脚,旁边一个士卒呵斥他说:“不准过!”就横着棍棒阻拦他,华广很生气,抡起胳膊相争。士卒始终不让他往前走,而徐、赵这时早已走远了。不得已,拂拂袖子往回走,心里怏怏不快。回来路上遇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,带着关有鸟的许多鸟笼,笼中之鸟的鸣叫声很悲哀。华广感到不忍心,制止并劝说他道:“鸟类都希望在高空自在地飞翔,为何将它们关在笼子里?”那汉子说:“不关在笼子里就飞跑了。”华广笑道:“老天爷给了它翅膀,本就该飞走的。”汉子说;“你不知他们并非鸟,都不过是些进入罪网之人而已,既然你的心意很仁厚,那现在特意为你放了他们。”就逐一打开笼子,独独留下一只大鸟不放。华广问:“为什么呢?”汉子笑而不答,带着大鸟走了。

这些鸟被放出后,都变成了人,其中之一,是华广过去的族兄,哭着感谢道:“幸有弟弟援救我,不过弟弟也该赶快回家,此地不可留。见到我家人时,请替我问候一声。”华广满口承诺,道别而行。

经过一个高台之下,便爬上了高台。低头所见的城郭房舍,栉次鳞比,村落炊烟相连,树木葱郁,不知是什么地方。糊里糊涂地下了台子。经过一处街市时,觉得想喝点东西,来到一个酒肆叫了酒独自慢饮。一时兴发吟诗道:“酒魄诗魂落半天,肘生杨柳舌生莲。长松瘦杀千年鹤,飞入春城万灶烟。”忽然见到刚才那位族兄也来了,族兄吃惊的说:“你还在这里喝酒呀,快快回去,慢了就来不及了!”华广笑着起身,酒保上来要酒钱,见华广没有反应,就扯着华广的衣服不让走。华广的族兄呵斥道:“怎能这样?”急忙替华广还了酒钱,并护送他回家。到了门外,族兄将华广一下推了进去,华广霍然苏醒。

至此时华广已死了一天多,将要入敛了。病倒是很快就好了,但胸口间很多天不爽快,是因为喝了那酒的缘故。徐、赵都是华广的旧识。这时赵已经死了一个多月;几天后,徐的讣告传也来了。

168,陈著

陈著是富家子弟,年幼时全家患了瘟疫,只有陈著活了下来,身边仅有一个老仆给他做饭吃。陈著曾跟着启蒙塾师求学,认识一些字。老仆劝他读书,还说:“将来会有大用。”陈著觉得他说的对,拿出些钱让他去买书。老仆来到书铺,买回了所有的书。陈著便关门闭户,不分寒暑昼夜,每天哼哼唧唧地读书。书读了上千卷,却一点也不懂得书的内容、含义。无论朝廷官报、衙门文告、盲人唱本、野史小说,都和经史同样念法。一年到头不出家门;偶尔出门,也仍是低头背诵不止。有时头碰了墙壁,疼极了,忍不住大叫,叫完照旧背书。有人偷偷听他所背的,颠倒混乱,字音差错极多。人们嘲笑,他也不理会。二十多岁了,从未和人应酬来往过。青牛白马,大豆小麦,也不认得。

一天,读着书来到门外。有个年轻妇女经过。陈著并未看见,边走边背,竟撞在少妇怀里。少妇大吃一惊,十分恼怒。陈著吓慌了,连忙上前安慰,摸她的胸。少妇更加又羞又恼,满面通红,大骂而去。陈著请问别人:“她是怎么回事,怒气这样难消?”人们看他呆得可怜,指教他说:“你应当想到女子厌恶什么,怎能这样羞辱她呢?”陈著很是惊讶,慢慢地似乎醒悟了,说:“莫非她就是书上所说的女子吗?”人们笑着点点头。陈著高兴得跳起来,以来懂得了。后来读到《诗经》“女子善怀,亦各有行”,点头叹道:“书上说过。前些时女子走路。我撞在她怀里,原本是应该生气。书的含义深刻,违背不得。”这种事不一而足。从此读书,常苦苦思索该如何解释,而解释又往往类似这样。还每天坐在门外,遇到什么东西就向人请教,以求多认识些东西的名称和形状,来印证书中所读到的。有个猪碰撞篱笆,陈著出来看,不认识,吓得要逃跑。有人告诉他:“那是猪,怕什么?”陈著误认为是珠,走过去看了又看,恍然大悟,说道:“事物不亲眼看见,凭空揣摩是不行的。原来我以为珠是小物件,今天才知道珠还会走呢。”便问:“卖吗?”有人替他去问猪的主人,主人故意抬高价格,要三十吊钱。陈著暗暗欢喜,心想书中说珠价极贵,现在买得这样贱,太上算了。有些骗子为卖高价,争先恐后地卖猪给他、陈著一一买下,无论大小都给三十吊钱。老仆尽力劝说,根本不听。一年内买了几百头猪,猪圈放不下,粪污弄得满屋满院,雇了几个人来喂,还忙不过来。白天黑夜,猪叫声和读书声混杂在一起。陈著也渐渐受不住了,一下子改了主意,说:“从前人那样看重珠,实在不可理解。”让人把猪全部赶走。这样,累计所费的钱财,差不多有上千吊钱,家产几乎败了个精光。

陈著年纪已经不小了。老仆怕他断了后代,劝他娶妻。陈著半天没言语,才说:“你说得不错,书上有这样的话:‘娶妻如之何?’但不知娶妻究竟如何呢?”老仆说:“您读书,难道不知道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?”陈著说:“这和娶妻有什么相干?而且无后是什么意思呢?”老仆恨他大蠢,便笑道:“你按书上去做,总不会有坏处。”陈著答应了。于是老仆托邻人作媒,等到良辰吉日,迎亲的车到了,赞礼在堂上说:“拜!”陈著目瞪口呆,问干什么。老仆指点他跪拜起立。才行完了婚礼。陈著笑道:“我知道了,这就是娶妻。”等到合卺,他仔细打量新妇,说:“你也是女子吧?”心里还记得以前的事,恭恭敬敬,不敢乱来。夜间睡在一起,也不敢碰她的胸。时间一长,新妇忍不住,偷偷把夫妻间房中之事教给他。陈著不由得畅快地说:“这样的大好事,书里一点没提到,读它有什么用!”第二天,把所有的书都烧掉,再也不读了。

耳食录二编·卷五 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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